Hi! Sanya。。。桑雅，嗨！

某年語言心理學課堂上
老師放泰山電影當示範
布蘭登費雪一身金黃的肌肉
黛咪摩爾穿蓬蓬裙幫他上禮儀課
偷獵者連續開了好幾槍
森林裡的猿猴被關進大鐵籠
老師說從身體結構來看不可能
彎曲的背脊不會變回人形直立
猩猩養大的泰山
到死都會是彎腰走路

問題回到最初，試圖辨認文本彼此的互涉
人類學家的答案都一樣人類本位
熱帶非常憂鬱，思維十分野性
餐桌上的禮儀有起源，都是神話
我曾經迷戀過李維史陀
但不敢大聲承認對別人說

你不懂我在說些什麼
嗯，實在也沒什麼
只是天氣很好，我想和你到海邊散步
手牽著手排演瓊瑤小說
運氣不錯，也許趕得上夕陽
沿著碼頭聞出海口污泥的垃圾髒臭
日落以後我將指著不遠處的山
為你背誦羅智成的觀音詩：

「柔美的觀音沉醉在稀落的燭群裡
她的睡姿是夢的黑屏風
我偷偷到她的髮下垂釣
每顆遠方的星上都大雪紛飛」

完完整整，一字不漏
為了這一天
我從十七歲就熟讀整本「小詩選讀」
揣摩所有可能發生的場景
合邏輯或不合邏輯
什麼樣的詩句才能討好你喲
就在心裡默默強記
例如「我的愛人烤著火」
等你要去我的脊骨我的髮，如果拾來的松枝不夠燃燒
可是現代人不燒樹枝取暖
雖然現代人很冷漠
並且，每一個我認識的現代人都這麼對我說

我暗自決定不可以追問太多
「想你的初戀，你的晚餐」
你小小的野心，瞪著蟑螂的樣子
我看見，事件跟時間在你額上撳了封印

我悄悄收回，剛才伸出的手
即使同在街頭行走
台北吾愛，陳克華熱烈呼喚著
那樣瀕臨絕望的感情我不曾有過
小小的初戀並不甜蜜
晚餐吃了，可是不覺得飽足
我並沒有多說什麼
你是你，我是我
外頭下雨了屋內一派乾爽
如果在郊外，枯木會長出蘑菇
而古典從來不在我的兩鬢凝霜
我知道我實在不夠紅樓
逍遙無處可游
滿街蕾絲花邊都在優雅的撥頭髮
千百般的飄逸而直

我知道，我並不適合粉紅色
口袋沒錢的時候是一個人
有錢以後還是自己一個
我真的同意你這麼說
一點無須反駁
只是有人二十四歲的時候得了血癌死掉
留下幾部也許會被後人討論，也許註定被遺忘的的小說
十六歲的女學生九歌正要幫她出第一本書
簡體字的版權都談好了
書櫃底層的書背水泡的凹凹凸凸
妨礙觀瞻但不妨礙閱讀

都是可以捨去的
每個人都有這樣一長串清單
多半都是可以拋棄的所有物

我離開家的幾年當中
老薑從牆角開出潔白的香花
山豬養過還宰來吃
魚缸被大地震破
移居浴缸以後，一隻隻缺氧的血鸚鵡
很快就死了

父親不再跟我說話
他的樣子看起來好沉默

我不曾和他一起野餐過

有一天我會學好游泳跟開車
起床後能保持愉快心情
每餐練習多吃一點辣椒
戒菸，但可以考慮抽煙斗
吃蔬菜，盡量不要殺生吃肉
陪你喝酒自己也紅著臉享受
今生積欠的下半子轉成於蟲魚鳥獸
不戴安全帽騎過田間小路
熱熱的陽光停在手臂上
新割的草有新鮮的泥土味道

想像有一個打定主義的星期天
在五月
風挺好雲也很白
早起搭捷運在動物園下車
帶著照相機跟野餐盒
像那些看起來幸福美滿的人停停走走
庸俗，而且非常快樂

像我習慣脫掉衣服鑽進床鋪
要你的擁抱在赤裸時刻
關於一個人還能要求什麼
除了睡跟吃
到死都是自己一個
沒錯

可我還想為你做些什麼
卻又作不了什麼
或許就寫一首言不及義的爛詩
讓你猜測思索

                   2002/05/17